魔表读后感
魔表
张文轩大学毕业后分配到D省D厅,在D处工作。这在上世纪90年代初,张文轩的小村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哎呀,人家文轩要到省城当大官儿啦!张文轩及其家人几十年来不知收获了多少令人艳羡的目光
其实在D省D厅,D厅算不上什么强势部门。张文轩几十年下来,自我感觉不仅仅是一般,而且还感到有些憋屈:好歹自己也是名校毕业,眼看比自己年轻的都升了正处,副厅甚至正厅,而自己都五十岁了,一年前才解决正处。
分管D处的副厅长高升外调,新任分管副厅长年轻有为,比张文轩小十多岁。985名校硕士,人也帅气,据说是某省副省长的乘龙快婿。
张文轩内心感叹:这人呀,差别太大了。有些人真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集显赫家世、出众才华、风流倜傥、威严权力于一身;而有的人,苦苦奋斗一生,也难以达到人家的起点。
好在张文轩好歹升了正处,调了一间向阳的办公室,手下也有一帮人、一摊活。其中一个副处长张丽娟,女的,不到四十,虽然二孩他娘,但风韵依然照人。
张副处长省歌舞剧团舞蹈演员出身,据说在一次慰问演出时,和当时副厅长相识,后由副厅长直接调到D厅。当时的副厅长早已高升,张丽娟也一路由一个只有中专文化的舞蹈演员一路升至副处长,直接归张文轩领导。
你说这机关吧,是个很特殊的地方。有一套约定俗成并不写在纸上的规则,也可以叫潜规则。
就拿穿衣来说吧,夏天,男人都是长裤衬衣、或者长裤短袖,皮凉鞋,穿袜子,捂得严严实实。而女人则可以随便,长裙、短裙、短裤、长裤,没人在意。而且,现在的女人夏天都几乎不穿袜子,有的干脆拖鞋,也没人觉得什么不妥,但如果男人短裤拖鞋,肯定会被视为怪物。
还有吃饭,酒桌上尊卑长幼自不必说,吃个早餐也讲潜规则。机关有个小餐厅,刷卡吃饭。餐厅里几张靠前的桌子,似乎是厅长、副厅长的专座。处长以下,包括各处处长,即使前面桌子空着也不去,宁可和普通职员挤在一张桌子上吃。
机关虽然严肃呆板,但穿衣打扮的潜规则是管男不管女。因此,人家张丽娟爱美的天性和演员的先天优势,也就发挥得淋漓尽致,一天到晚花枝招展。
当然,好花不常开,好景不长。人生总是起起伏伏,何况官场。张丽娟也低调过几年,正如伟人说的那样,那应该说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前任分管的副厅长,也就是刚刚高升外调的是女的,也许同性相斥,也许听到了什么,反正是对张丽娟不冷不热。而张丽娟也很乖巧,默默无闻地眯了好几年。
张丽娟给新任分管副厅长留下的印象很不错。第一次见面会,其实也就是认识一下。张丽娟虽然职位不高,坐在后排。但张丽娟高挑优雅的身材和一身不入俗流的打扮,仍然使整个会场增色不少。
更重要的是,新副厅长讲话,人家张丽娟拿了一个非常精致的棕色牛皮大本子,忽闪着大眼睛,听得认真,记得仔细,还不住地点头微笑,惊讶惊喜,和副厅长用眼睛互动。
没过几个月,副厅长找张文轩谈话,大意是张丽娟年轻,你分管的工作让她替你多担些,让她多历练历练。
张文轩当然心知肚明,这是领导重用张文娟的节奏呀!
D处的办公室在D厅三楼,办公楼分阴阳两面儿,处长以上阳面,副处及其他职员阴面,张文轩和张丽娟的办公室错对着。
张文轩搬进新办公室后,处办公室为他买了一块儿新的石英表。这块表不大,比一本杂志大不了多少,但很精巧,金黄色的木框,时针分针为黑色,秒针为红色。
图省事,张文轩把表放在了右手边的窗台上。
一般的石英表,秒针转动时一颤一颤的,像扭秧歌,走两步倒一步,就像现在时兴的僵尸舞也叫佳木斯,都不知怎么叫这名字,一走一顿,一惊一乍。
但这个秒针是悄无声息的,一路小跑,步伐匀称,身姿柔美,像京剧中花旦出场时的小台步,碎步轻移,风摆杨柳,袅娜多姿,如一阵小旋风。
不知怎的,张文轩盯着悄无声息的秒针,老是和一个人联系起来。
对,那个人,就是张丽娟。
副厅长和张文轩谈话后一个月,就发生了魔幻的一幕。
那天中午九点半,刚上班不久,张文轩无意中歪头,看了一下窗台上的表,九点半整。
此时,天空突然阴下来,风从平地起,卷起漫天黄沙,枯叶、塑料袋儿在半空中飞舞,然后电闪雷鸣,倾盆大雨瞬间覆盖了整个天地,屋内也变得昏暗不清。
张文轩还没来得及开灯,再看一眼石英表,天啊!秒针竟然不知为何和时针好像叠加在了一起,同步运转,秒针转多快,时针就转多快。
难道自己看错啦?张文轩揉揉眼睛,再掐一下自己,生疼,不是梦啊!他分明看到,时针伴着秒针,整整转了一圈后,又恢复了正常。而分针,则几乎是傻站了一圈,一动不动,任由时针秒针一上一下从自己头上和身下越过。
张文轩心惊肉跳,但又不敢声张。本来秒针带动分针,分针带动时针,这是常识啊!你说秒针和时针同转了一圈,你这不是说瞎话吗?
第二天下午,办公室把一份儿会议简报放到了张文轩案头。
张文轩问:会议简报?谁开的会?什么会?我怎么不知道?
张副处长开的,其它我不知道。
哦,那你去吧。
张文轩越想越气,召开会议,为什么不跟我说?怎么这么不讲程序和规矩呢?
虽然只有一步之遥,但张文轩还是打电话让张丽娟到他办公室来。
半个小时后,张丽娟才姗姗而来。
张文轩问:开会,我怎么不知道?谁叫你开的?
我请示过副厅长了,一忙,我就忘了跟你说了。张丽娟儿一脸不在乎。
那你以后注意,开会应该先请示我,我去跟副厅长汇报,要讲程序,讲规矩!
张文轩强压怒火,尽量平静地说。
知道啦!
张丽娟飘然而去,门都没给带上。
张文轩那个气呀,却又无处发作。
张文轩敢冲谁发货呀?发怒也是要有资本的!
有的人敢冲敢干,胆大包天,人家要么有背景,要么有钱财。有背景,天大的事都能兜住;有钱财,啥事儿都能摆平。
咱为什么那么谨小慎微,瞻前顾后?在省城举目无亲,亲戚朋友都是农民。不谨小慎微,出了事儿,谁给你拾台呀?
张文轩越想越气,不由自主扭头看表。
那表又出幺蛾子了!那秒针不知施了什么魔法,分明在张文轩眼皮子底下又和时针共同转了一圈。
张文轩被彻底激怒了,一拳砸在表上,玻璃碎了,还好,表没坏。那秒针依然妖娆妩媚,风摆杨柳般一圈圈悄无声息的跑着。
张文轩以为自己对张利娟的警告会起作用,事实上他错了。
因为对门儿办公室里,张丽娟说话的调门越来越高。
行,厅长;是,厅长;好厅长,我这就去,虽然隐隐约约,但句句扎在张文轩心上。
张文轩本能地又看那表,没了表蒙子,人家秒针和时针像彻底撕下了遮羞布,以前只在一起跑一圈就消停下来。现在呢,在一块儿跑两圈啦!张文轩一赌气,把表扔在了厨顶上,眼不见心不烦。
又过了两个月,厅里考察提拔,张丽娟晋升正处。
重新分工会上,张丽娟接管张文轩工作,张文轩职级不变,改成了一个分管乡村调研的闲差。
张文轩突然脑海中又一次清晰地闪现出秒针和时针同步转圈的画面,一向谨小慎微、低调内敛的他张口哈哈大笑,声震楼宇,众人愕然。
之后,就如同电影《鸳梦重温》中被枪炮声震得失忆的男主角一样,张文轩也失忆了,除了同步奔跑的秒针时针,什么都不记得了。
再之后的故事,是张文轩在医院治疗一年康复后,重新上班的事了。
康复后的张文轩没有具体的事,这也意味着,他的仕途到头了。他好似换了一个人,沉稳如山,不言不语,无喜无悲,整天闷在屋里练书法。
他反复写两幅对联:春风放胆来梳柳,夜雨瞒人去润花;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其书体,宗法二王,潇洒秀美,出神入化。人们感叹:上帝关上了一扇门的同时,又打开了一扇窗。
张文轩康复后,只把脑海中残存的魔表的事告诉了一二知己并叮嘱他们保守秘密,他们都惊诧莫名,万分怀疑,毕竟都是唯物主义者。
犹如女人闺蜜间秘密无法长时间保守一样,男人的秘密保质期比女人也长不了多少,这个无比诡异的故事还是悄悄流传开来。
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悄悄来到张文轩的办公室,名义上要他写字,更重要的是看看那块魔表。
那块表搁在橱顶上,虽然没了表蒙子,但秒针依然妖娆欢快地转着圈,时针分针也各司其职,该指哪儿指哪儿——人们并没有看到秒针时针如在天的比翼鸟般比翼齐飞的奇景。
也有人分析说,其实张文轩的精神早就出了问题,现实中秩序颠倒,张文轩的记忆时空也发生了错乱。应该是张丽娟越级行事在前,张文轩看表在后。也许,这只是张文轩的幻觉或者是张文轩做的梦,梦境和现实搅在了一块儿。其中的缘由和玄机,大概只有佛洛伊德或者西胖——希区柯克能解释了。
张文轩对要字的人有求必应,但渐渐人们又总结出了规律:张文轩给的字,副处以上是春风放胆来梳柳,夜雨瞒人去润花;副处以下科长职员们一律是,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