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三千虎贲……”的来龙去脉
,在查找关于“虎”的相关资料时,一个熟悉的表达映入眼帘,那就是“借我三千虎贲……”,本来想把这个也融到上一篇文章中去,但感觉有一点儿不伦不类,所以,单另来写,算是虎年说虎系列之二。
看看截图中的这段文字,是否觉得特别熟悉呢?
借我三千虎贲,复我浩荡中华;
剑指天山西,马踏黑海北;
贝加尔湖面张弓,库页岛上赏雪;
中南半岛访古,东京废墟祭祖;
汉旗指处,望尘逃遁!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这段令无数青年读起来热血沸腾的文字在某些网站的留言中非常常见。据说是某位网友的“杰作”,那这段文字中有哪些文化典故呢?我就从语文角度做一点儿分析。
先说这段整体所用的典故,源于《汉书·傅常郑甘陈段传》,主要取自西汉将军甘延寿、陈汤的事迹。
我们知道,匈奴是秦汉时期我国北方的重要少数民族,虽然在秦朝时期,大将军蒙恬将匈奴赶出河套地区,但是秦末汉初,匈奴再次强大起来,成为西汉政权的心腹大患,最初迫于国力疲弱,西汉主要采用和亲政策,
后来,汉武帝时期,随着国力的增强,西汉政权对匈奴采取进攻态势,元狩四年(前119年)春骠骑将军霍去病击败匈奴后,积土为坛于狼居胥山,祭天以告成功。这也是诗歌中常用的典故“封狼居胥”。这次漠北之战在一定程度上重创了匈奴。
不过,在汉武帝晚年,匈奴再次击败汉军,重新掌控漠北。在汉宣帝(前91年-前48)时期,匈奴分裂,五单于争立。这期间,发生了著名的“昭君出塞”,昭君嫁的是和西汉相对来说偏于友好的呼韩邪单于,而呼韩邪单于的死对头郅支单于则一直是西汉的心腹大患。
再后来,汉元帝任命甘延寿为西域都护、骑都尉,陈汤为西域副校尉,决定派他们二人出使西域。陈汤准确地分析了当时的形势,假传圣旨,先斩后奏,建昭三年(公元前36年)与甘延寿共同带兵消灭了郅支单于。
在消灭郅支单于之后,两人给汉元帝发去一封流传千古、扬眉吐气的疏奏:
“臣闻天下之大义,当混为一。匈奴呼韩邪单于已称北藩,唯郅支单于叛逆,未伏其辜,大夏之西,以为强汉不能臣也。郅支单于惨毒行于民,大恶逼于天。臣延寿、臣汤将义兵,行天诛,赖陛下神灵,阴阳并应,陷阵克敌,斩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悬头于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这篇荡气回肠的奏疏,前面主要历数郅支单于的罪行,并简要叙述在元帝的英明领导之下斩杀郅支单于的经过。最后的几句是请示:“宜悬头于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意思是,要把砍下的头悬挂在蛮夷居住的槀街,让他们明白,敢于侵犯强大汉帝国的人,即使再远,我们也一定要杀掉他们。”也就是砍头示众,威服众人之意。
网络段子中的“汉旗指处,望尘逃遁!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正是化用的甘延寿陈汤奏疏中的文字。
文段中的“剑指天山西”的“天山西”一定程度上算是“西域”,算是写实,而“马踏黑海北;贝加尔湖面张弓,库页岛上赏雪;中南半岛访古,东京废墟祭祖”则是虚写了。
回过头来说“借我三千虎贲”这句话从哪里来。
《尚书·牧誓序》:“武王戎车三百两,虎贲三百人,与商战于牧野,作《牧誓》。”就是大家熟知的武王伐纣,牧野之战的记录。
其中“虎贲”一词,用来指代勇士。孔颖达注释说:“若虎之奔走逐兽,言其猛也。”这里的“贲”通“奔”,“虎贲”其实就是“虎奔”,看到这个词就想象得到老虎的迅疾,勇猛,用来指代勇士,确实让人觉得非常生动形象。
《孟子》中对武王伐纣牧野之战这段也做了描述,不过,在史实的基础上,孟子又有了自己的进一步发挥。
孟子曰:“有人曰:‘我善为陈,我善为战。’大罪也。国君好仁,天下无敌焉。南面而征北狄怨,东面而征西夷怨。曰:‘奚为后我?’武王之伐殷也,革车三百两,虎贲三千人。王曰:‘无畏!宁尔也,非敌百姓也。’若崩厥角稽首。征之为言正也,各欲正己也,焉用战?”——《孟子尽心下》
【参考译文】
孟子说:“有人说:‘我善于陈兵,我善于作战。’这都是大犯罪。一个国家的君主喜好爱民,天下就没有敌人了。向南征而北边的狄族埋怨他,向东征而西边的夷族埋怨他,人民都说:‘为什么后面才到我们呢?周武王征伐殷商,只出动兵车三百辆,勇士三千人。周武王说:‘不用害怕,我是来安定你们的,不是与老百姓为敌的。’百姓象山倒塌一样叩头行礼。征的意思就是正,都想匡正自己的国家,何必用战争呢?”
原来,在孟子看来,所谓善于陈兵作战,非但不是功绩,而是大罪。“虎贲三千人”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仁者无敌”。
结语:对传统不能一知半解,要既知其然,又知其所以然。如果只看今日网络中的某些只言片语,很可能会误解乃至歪曲了传统。当代有志青年,可不慎哉?